“李先生……这未免不太合适吧?”
我指着那相片,委婉地说着。
毕竟,把生者的照相放在墓碑上总是不大吉利的。
李先生回头看了一眼,却只是笑着摆了摆手,对我说道,“也没办法啊。
阿策不耐烦拍照这些事情,总说‘这人天天都见着你也不嫌烦,还非要花老大功夫去照这劳什子干甚’,当年我软磨硬泡也就拍了这么一张照片,这张还是我去相馆取照片的时候偷偷让多洗了一张,藏在钱夹子里的。”
他说着慢慢也敛了笑容,眼神只看着那墓碑上仍旧是当年模样的青年,叹了口气说,“何况……他一个人在那边过了这许多年,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,我总要陪着他。”
我心下悚然而动,忍不住说道,“有你这样的情分在,吴先生想也是很欣慰的了。”
我原是想安慰他,却不成想李先生反而惨然一笑,说道,“他吗?不,你不了解他。
他该是很气愤才对了……他当年,定是想着没个十五六年肯定通不了音讯,想着我大约隔个七八年就会——不,应该说就该把他给忘了。
娶个媳妇!
生一堆孩子!
这样他死也瞑目了!”
我被他突然高起来的声音给一惊,而他自己似乎也因为突然激动起来的情绪而站不稳当,颤巍巍的像是要摔倒在地。
我连忙走上前去扶他,却恰好撞见他侧过来的脸颊,眼睛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然通红,他却也大方,没避讳我什么,抬手抹了抹眼角,叹了口气,“对不起……让你见笑了。”
“不。
李先生是至情之人,文州佩服,也可惜。”
我陈恳地说着。
他不过摇了摇头,轻轻挣开了我的搀扶,独自一个人拄着杖往前走,只说,“这佩服我要不起啊……”
他的背影在这个冬日的艳阳天里,却是显得极孤寂而萧索,半点也觉不着暖意。
随后我又在李轩先生家中坐了片刻,他经了上午这一番事情,像是有些疲累,我便早早寻了个理由而告辞了。
临行前,李先生开玩笑似的说,听闻我书法写得不错,也厚着脸皮向我要一副字。
我自是欣然应允,问他想要题什么,他不过想了片刻,便报出了河东先生的一首《江雪》:
千山鸟飞绝,
万径人踪灭。
孤舟蓑笠翁,
独钓寒江雪。
全文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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