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宓也定在那里,人生,总有这样的一刻,四目相对,翻江倒海,难出一言。
院子里的动静引来了正屋里几个孩子好奇的目光,方才捏叶璟小脸的女孩一看蜜饯果子撒了一地,连忙跑出来,跑到顾仲勋面前,气鼓鼓地说:“为甚吓唬我娘?”
另几个小宝也跑了过来,围住顾仲勋。
小男孩儿皱眉:“你不想回家?”
另一个小女孩儿撇嘴,不说话,叶璟也不说话,四双清澈的眼睛盯着顾仲勋。
回家?仿若道道惊雷劈下,又仿若冰火交替袭来,顾仲勋胸口憋闷,各种情绪汹涌而来,喉头一阵腥甜,他竟吐出一口血来,紧接着后颈一痛,眼前的黑幕便垂下来。
……
隐约间,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离开汴梁的那一夜!
那一夜,凌晨时分,汴河之上,漕运船只川流不息,皇城司派出的人手登上每条船仔细搜查,却没有任何收获。
那一夜,无星无月,只有黑,无尽的黑,像打翻了砚台,黑得满天满地。
鬼也不愿出来的黑夜,只有他顾仲勋在这个与开封铁塔齐高的堤坝上蛰伏,昨日的一场暴雨令坝下的黄河发出阴曹地府里魔鬼的怒吼声。
顾仲勋趴在堤坝上,凝神静气,默默等待,像一颗风化千年的石头,望着已远远在身后的汴梁城,苏宓还好吗?他的不告而别,她还会好吗?
此处黄河水面宽阔,堤岸陡峭,人烟罕至。
他之所以选择此处为接头地点,就是拿他超强的泳技和从她那里拿来的牛皮囊,来赌他能跳下悬高的堤岸,游过布满礁石暗流的危险和流,登上来接他的船。
等!
顾仲勋只有等!
可他不想迎来这等待的,他想留在汴梁,留在那个聪慧的女人身旁,以赵冲的身份好好生活,每日看着她的笑容,和她一起等待肚中孩儿的出世,那才是他想等的,而不是此刻的等待。
此时此刻,他,顾仲勋,只能长叹一声。
一想到苏宓和刚在她肚中三月有余的孩儿,顾仲勋就心如刀绞,漆黑的夜也变得潮湿起来。
其实,从年初就有遥国被康军逼得节节败退的消息传来,康军领兵之人便是贺兰余睹。
而康军之所以有进攻大遥的底气,是因为与昭国有了盟约,昭国想拿回燕云十六州早就成了执念,这是最难得的一次机会,昭国怎可能放弃。
可他顾仲勋该怎么办?能怎么办?
身为遥国居安司司承,已在昭国偷安三载,在遥国生死存亡之际还能继续偷安吗?
他不得已盗取了苏宓研发的火蒺藜配方,密传回遥国,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。
可不出意外,他的身份因此暴露,他必须踏上逃亡之路,以细作的身份,极不体面地仓皇出逃。
可临潢府还在吗?大遥还在吗?那些他喜爱的,厌恶的人都还在吗?
那一夜,回望汴梁,眼前一片模糊,这一别,可还有来日?
夜更深,风更凄嚎,亦如他此刻的心境,凄惨荒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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